當我們受苦的時候，我們要先學會在基督面前嘆息，然後才是呼求神的拯救。

 

信心，不等於不會沮喪

 

許多人鼓勵我讀詩篇，因為可以從詩篇學習怎樣禱告。可是當我讀詩篇的時候，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像詩篇那樣地禱告，因為詩篇裡裡充滿了負面情緒：忿怒、懷疑、甚至咒詛。譬如詩篇第十篇，詩人禱告的第一句話說：「耶和華啊，你為甚麼站在遠處？在患難的時候為甚麼隱藏？（詩篇10：1）」人在受苦的時候，總是感覺神似乎隱藏了。我們常常以為，如果一個人有信心，他就永遠不會沮喪。但實際上，信心並不等於不會沮喪。在一個充滿罪惡與苦難的世界裡，人們很容易就會轉向邪惡。人們常常為了逃避苦難，選擇變成一個邪惡的人。但詩人不是這些惡人，他還相信有神，所以他還在禱告。一個不信神的人，他的心在罪惡與苦難的世界裡，只能變得越來越剛硬，越來越麻木。因為，如果沒有一顆對神的信心，我們並沒有失望的真正理由。相反地，基督徒活在這個世界上，因為對神有信心，所以心腸變得特別柔軟。我們聽見罪惡與苦難，我們的眼淚汪汪。因為我們相信在神管理的世界裡，不應該是這樣的。

 

最深的痛苦，是絕望

 

我曾經到安寧病房探望一位癌症末期的病人。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病人，她是一位性格非常堅強、非常愛主的姊妹。她得了癌症之後，與癌症搏鬥的十年中，她仍然在工作，在教會服事，並且非常積極地傳福音。常常有人去關心她，卻反而被她積極樂觀的態度鼓舞。但是，後來癌症擴散到全身，這位姊妹還是倒下了，住進安寧病房。她的體重減輕，整個人骨瘦如柴。她全身的器官都受損，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卅的功能，靠機器維持生命。她的兒子告訴我，母親的信心很低落；她的兒子又告訴我，父親在母親生病的時候有了外遇，父親的情婦隨時在等母親過世。母親已經不再笑，也不再求神醫治她了。母親只求神快快地將她接走。我去探望她，在那個陰暗的房間裡，她的皮膚因著器官衰竭而變黑，她的表情衰弱而痛苦。在那一刻，在那個房間裡，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。不久之後，神將這位母親接走了。她的兒子告訴我，母親在離世前的那幾天，已經不再作什麼禱告。但她的兒子最後說了一句感恩的話，他說：「感謝神，在我母親幾乎失去信心的時候接走了她。」

這個曾經大有信心的女人經歷了絕望。什麼是絕望？絕望是最深的痛苦的記號。沒有一種苦難，比失去盼望更深刻地表達一個人所受的痛苦。女人生產的時候，很痛，但不一定很苦，因為還有盼望。但有一種苦，是苦中之苦，就是在漫長的痛苦中，似乎再也不敢想像得救的快樂；這就是絕望的痛苦。中國人說，「哀，莫大於心死。」保羅在傳福音的時候受到極大的迫害，他寫信給哥林多教會說：「弟兄們，我們不要你們不曉得，我們從前在亞細亞遭遇苦難，被壓太重，力不能勝，甚至連活命的指望都絕了。（林後1:8）」耶穌基督在十字架上，也曾發出如此沮喪的吶喊：「我的神！我的神！為什麼離棄我？（太27:46）」耶穌基督這個絕望的禱告，並不是告訴我們他在神面前失去了信心，而是告訴我們，他在那個似乎永無休止的十字架上，經歷了最痛苦的折磨！

 

基督是神對一切苦難的回答

 

「我的神！我的神！為什麼離棄我？」基督的這句禱告原來出自詩篇（22:1）。這是一個絕望的禱告。其實，也唯有耶穌基督，最有資格用這樣的詩篇來禱告。因為，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完全的受害者。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地在神面前說，「我是聖潔的，我是無辜的。神啊！為什麼離棄我？」唯有耶穌基督是這個世界最終極的受害者。他完全地順服神，他沒有犯過罪，他來到這個世界，為了拯救在這個世界經歷罪惡與苦難的人；這個世界卻羞辱他、鞭打他，將他釘死在十字架上。在基督受苦的時候，神只是靜靜地站在遠處看著；在十字架痛苦的深處，神隱藏了。其實，神給這個苦難世界的答案，不是告訴我們為什麼這些苦難會發生在我們身上，而是讓祂的兒子耶穌基督，親身經歷這個世界最深的苦難。如果你問神，「為什麼會有這些苦難臨到我？」神的答案是，「孩子，我明白你的痛苦，因為，我自己也曾經為你經歷過這樣的痛苦。」

詩人雖然對神失望，詩人並不是沒有信心。因為，即便他不明白神為什麼讓這些苦難臨到，他仍然不放棄地向神呼求。奇妙的是，當詩人將他一切痛苦的情緒傾倒在神面前，他的心境突然有了完全的改變，好像一下子從屬靈的低谷飛進了高原。原先他覺得神在患難中隱藏，但又轉而說：「你⋯必側耳聽他們的祈求。（詩篇10：17）」為什麼詩人的心境產生這麼大的轉變？我想，這是因為他將痛苦傾倒給神之後，他的心才甦醒過來。為什麼他能夠這麼快地燃起盼望？因為當他在感覺痛苦與失望的時候，他沒有離開神；儘管他是痛苦的，他讓自己在神的面前痛苦。他選擇等候那位似乎暫時丟棄他的神，他也因此等到了神的安慰。這樣，當我們受苦的時候，我們要先學會在基督面前嘆息，然後才是呼求神的拯救。當我們的弟兄姊妹受苦的時候，我們要先學會與他們一同嘆息。人在受苦的時候，也是靈裡面特別軟弱的時候，要帶領他到基督面前，在基督面前嘆息，在基督面前哀哭，在基督面前呼求說：「主啊！我好苦！主啊！救我！」因為基督自己在苦難中，也是這樣地向他的父神嘆息，在嘆息裡面呼求神的拯救。而如今，基督已經走過那最深的苦難，就是死亡，但父神也已經用復活的大能安慰他。只要有基督，我們就知道神總沒有撇棄我們不顧。我們對基督的盼望會帶來醫治。唯有基督，那位曾經為我們的罪惡受苦，又明白我們一切軟弱的救主，能聆聽我們一切的憂傷，也能擦去我們一切的眼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