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難不死，必有後福

 

在一般孩子會開瓶蓋的年齡，一天，跟爸爸一起經營藥房的媽媽把我放在堆滿藥瓶子的桌上，旋即轉身到廚房去將爐火關小。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，將桌面上十幾個罐子、瓶子幾乎都打開，當媽媽在3分鐘內再看到我的時候，我的嘴巴已經全是黃色，媽媽焦急如焚的猛問：你吃哪一罐？在抗生素、治便祕的、治拉肚子的、安神等等的瓶罐堆中，我的手指對準一瓶維他命B群一動也不動，一副肯定錯不了的樣子，才讓媽媽因著情急而竄升的腎上腺素，得以跟著她的音量一起下降。半天之後，媽媽看我沒事，再把我放回那桌子，對著我若有所思地說：你將來會做什麼？陪著媽媽自問的我，其實還在舔著超量的維他命B「回味」著。

國小的日子就在看著爸媽為人的疾病服務中度過。上國中的暑假，我愛上英文，很篤定的跟媽媽說，我將來要當英文老師，考師大英語系，教孩子念英文。

升上高一，被一位在國共交戰時，當戰地護士的軍護老師教軍護，她那親臨戰線，為阿兵哥療傷的情操深深吸引我，我在心裡思考是否我要棄（英）文從護（理）去？初生之犢，果然壯著一顆不畏虎的膽，逕自想往醫護界一探究竟。高二的時候，一位臨床經驗超棒的軍護老師，每每跟我們分享她在醫院照顧病患的經歷，我總是聽得目瞪口呆；軍護課成了我的最愛，英文早已成為密友，跑不掉。高三填志願，跟爸媽說我想讀護理系，他們都支持，尤其是媽媽，她心想我可以成為她的接班人，更是期待。於是，比錄取分數僅僅多5分，我進了高醫護理這個開啟我奇妙人生的科系。

胡亂畫，三分樣

 

感謝高醫提供修基礎解剖學的學生，每組一箱從奉獻大體的人士身上取下的骨頭。同學們如獲至寶，每晚拿著骨頭對著書本背誦、記憶，然後才能安然入睡；新鮮人第一個學期就這樣過了。接下來的的基護到內外科、婦兒科、精神科、公衛及護理行政，英文成為我探索這些學科的利器，我徜徉在各科的學海裡，享受不已。將課室裡所學應用在臨床實習，以及自在的向每位傾囊相授、殷勤教導的老師請益，加上同學間認真的討論、交換心得，我，愛上了護理！畢業前準備國考，一位藥學系也是應屆畢業的同學問我：當基督徒幾年了？我被問得一頭霧水，她從我惶恐、錯愕的眼神中，趕緊自找台階的說：喔，我一直以為你是，你「看起來像」，抱歉抱歉。我想，抱歉的該是我。我這一生還沒進過教會呢，我的家族也沒有一個是信這個的！但就因為這事，我心裡開始想：基督徒？基督徒是甚麼樣的人？

大學畢業前，學校安排到各大醫院面試，淡水似乎對我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。當時「淡馬」剛開新病房，很缺護理人力，而竹圍那地方似乎有一股新、舊交錯的特殊景緻和安舒的氣氛，果然「淡馬」成為我全職護理生涯的第一個東家。每當我走進醫院，一定先踏進一整排舊病房，這個建築的保留每每帶領我揣測、緬懷馬偕博士來台醫療宣教的偉大心志。院牧每週到各病房陪護理人員「晨更」，我很喜歡那些詩歌，但也僅止於覺得歌的曲調好聽，而且認真唱起來，好像也讓人覺得自己頗高雅的，於是我漸漸愛唱。工作將近一年，輪到我帶病房晨更， 我帶John Denver唱的「Perhaps love」， 我覺得歌詞內容不錯，講的是「愛」，並且想跟我的同事分享，護理人員是站在傳遞愛的位置上，而對他們來說「愛」是甚麼，他們是「怎麼給」愛的？當時我根本還不真懂基督福音，單單憑著一股「熱」，想為病房帶點士氣，好膽大呀！更好笑的是，第二天有一位正在追求基督信仰的同事跑來告訴我：一琴，我覺得你帶的詩歌和晨更，是我這一年來覺得最實在的。看著她誠摯的眼神，著實不忍心告訴她，我只是有樣學樣，隨便畫的。半响，我擠出一句：你人真好，謝謝你的肯定，你真覺得這樣，就好。

 

護理之路越踩越深，走出國門

 

淡馬的臨床生活越來越穩定，但也有一種不滿足感，想出國見見世面，媽媽仍然非常支持我。國外的研究生很受教會照顧，不論個人信仰如何，他們總是殷勤接待，並適時提供協助，諸如臨時住宿、購物、假日遊玩等等，我在這樣的情境下，跟著去美國德州念研究所前才剛信主、對我很照顧的學姐走進教會。聽著悠揚的詩歌，讓我想起幾年前自己在淡馬帶的「歌」，才明白過來，那叫做「抒情歌」，而「聖歌」才俱力道，能進入人心，對人說話，並讓人想活出詩歌的內涵。

我雖然跟著教會的人維持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查經，但每當他們邀請我留下來一起禮拜，我總以課業重，並且不想輕易被洗腦為由，躲避再躲避。雖是如此，但我對基督教不排斥，可是那「童女懷孕生子」，總通不過我這沾一點醫學皮毛的人的腦袋。在我要離開德州前一個月，教會舉辦福音特會，我去了。我記不得講題，但當牧師問，是否有人決定信主，一生跟隨基督，我心裡較多成分是「憐憫」牧師，我想，幾年下來，我覺得這位牧師人真的很好，我若不舉手，太不給他面子了。於是，我舉起手，但我不真懂為什麼。現在我才知道在神沒有徒然的事，每一個人的舉手，都有神美好的心意在裡面。

 

在人不能，在神凡事都能

 

帶著一丁點的遺憾，我離開德州，前進加州，考RN去。在灣區巧遇大學學姐和同班同學，最妙的是我的同學也早已信主，他們知道我通不過的疑點，幫我約了他們在灣區教會的牧師，這位牧師跟德州牧師說的一模一樣：「在人不能，在神凡事都能」。我一聽，心想，這兩州距離滿遠的，為什麼他們的答案都一樣？冥頑不靈的我想：對，這應該是他們在考「牧師執照」之前都要背的Q & A，我仍沒辦法接受；帶著疑惑，向著加州更北邊找工作去。一件奇妙的事就是，不論在德州、加州灣區，甚至加州北邊，我住的地方距離這三處的教會，都只需10分鐘；神的恩典多大，多奇妙！

北加州的護理工作主要是照顧慢性病人和老年人。有一次一位COPD患者呼吸次數非常高，家人來探望她，他們一起唱詩歌，我看著他們全家好喜樂，這位病患雖然上氣不接下氣，也喜樂的跟著哼。我心想是什麼力量讓她和家人可以在這樣命在旦夕的情況下，仍然高唱，且每個人都有盼望、有力量的樣子？隔天我去教會找牧師，請他替我找些經文、詩歌，我想在當天上小夜班前練好，把經文抄好，帶到病房念給病患聽。牧師為我這個計畫禱告，我很感動，過去護理工作不過是自己默默的做，但我只不過想唱個歌、念幾句聖經裡的話給病人聽，希望安慰她，牧師告訴我這是神聖的工作，很鼓勵、肯定我，我開始覺得有信仰、沒信仰的大不同。

教會的助理牧師陪我看聖經，讓我知道雖然我是手足中身體最弱、成績也常不是理想的，但神看我是獨一的，祂時時看顧我，這種愛讓我好享受，不需被比較，只要好好活出神所創造的我自己。幾個月之後，「童女懷孕生子」不但在我心裡不再是問題，更奇妙的是我告訴自己：這就是我想信的神，因為祂是至高的神，祂超越一切，在祂沒有難成的事！我一回神，心想這不就是德州跟加州灣區兩位牧師說的嗎？—「在人不能，在神凡事都能」，我被震懾了，並且受洗歸入主的名下。

 

歸家，學習愛的服事

 

受洗之後，我對工作有非常不一樣的眼光，看每位病患是按神形象造的，我盡心盡力服事他們，感覺好榮耀！但是神似乎提醒我有愛我的家人在台灣，要我去服事他們。我義無反顧的飛回台灣，與家人相聚，並期望他們也能「搬家」，到「神的家」。回國後，進入長庚醫學院（現長庚醫學大學）護理系教學。教學之餘，每週會到醫院參加醫務團契聚會，拖著疲勞的身軀，卻總是讓我一再經歷神的幫助而重新復甦、重新得力的恩典。跟著醫務團契到病房探訪、為病患家屬及醫務人員禱告，是我們為數不多的契友們時常喜樂守望的服事，至今難忘那樣美好的同工經驗。在學校，則陪著光鹽團契的基督徒學生參加路加傳道會的退修會、校園查經、禱告會、福音行動等等，充實了我的教學生活，師生打成一片，著實是神賞賜的恩典。至今難忘那些當年的幾個蘿蔔頭，雖紛紛結婚生子，但我們一輩子在主裡的情誼，永遠因著神先愛我們，始終持續維繫著。每週帶護理系學生在病房實習，我禱告，抓住任何一個下班的機會，跟學生談談護理的有限、人的可悲和可愛之處，以淺顯的方式跟有興趣的學生分享基督信仰如何改變我的護理眼光。感謝主每每給我巧妙，能跟正準備踏入社會、尚屬懵懂的學生們分享具永恆價值的「神的愛」。

五年後，我又帶著主管和父母的祝福，到花蓮門諾醫院從事臨床護理教學。在這個蒙福的醫院裡，全院同工彼此在主裡相愛，同工們不定期相聚，為病患、家屬及醫院禱告，成為我們工作得力的秘訣；這是主賜給我在太平洋邊最美的回憶！

 

甜蜜負擔，主施厚恩

 

在長庚教學的最後一年，主在我們家先結出一顆果子，那是非常疼我的阿公生病了，教會牧師去探訪他，跟他慢慢談主耶穌。一輩子替人算流年、畫符、請願的阿公竟然當下就說要信主，牧師說他自己都被激勵，因為他沒想到主耶穌如此的幫助他突破對老人傳福音的自我設限。阿公過世後五年，我在一個自己也想不到的情境下，坐在愛我的阿婆身邊，跟她說：我們來信主好不好？因信一貫道，曾經對天發毒誓、不得改信別的宗教的阿婆，竟然當下輕易地說：好。85歲的她，在信主後更喜樂，每每跟她禱告後，她自己都會說：阿們。

後來陸續的，媽媽在過世前決志，妹妹親身經歷這幾位家人信耶穌，她說：是有神的，於是她也信了主。我回想起那句：在人不能，在神凡事都能。不是嗎？我這些一輩子都在拜別神的家人，是我信主後主耶穌量給我在禱告裡的甜蜜負擔，但因著有主，有肢體的代禱，他們一個個都到主的國度中，享受一切的豐盛，這豈是我能做的來的事？皆是主恩典！

 

裝備為主，緊緊跟隨向前行

 

我和愛主的先生婚後定居新竹，為陪伴小孩，我將全職護理教學轉成兼任教職，期間因著孩子各方面穩定成長，我選擇投入彩虹愛家校園生命教育志工媽媽的服事行列。雖然自己只有一個小孩，但主擴張我的境界，校園中不但小孩，連老師們都是我做福音預工的對象，我樂此不疲。三年前（2012），先生清楚蒙召考進中華福音神學院，我陪讀的兩年，在去年（2014）自己也尋求主在我身上的旨意。發現越接觸神的話語，越覺得對神的認識不足，但礙於體力和記憶力都不很理想的狀態，而且我需要隨時預備照應婆婆或父親的突發狀況，對於報考華神遲遲難以下定決心。主先藉著「你起來，今日就是耶和華將西西拉交在你手的日子，耶和華豈不在你前頭行麼？」（士4：14）來鼓勵我：耶和華豈不在我前頭行麼，化解我心裡的猶豫；其後又陸續用「雅各啊，創造你的耶和華，以色列啊，造成你的那位，現在如此說：你不要害怕！因為我救贖了你。我曾提你的名召你，你是屬我的。」；「我─耶和華憑公義召你，必攙扶你的手，保守你，使你作眾民的中保，作外邦人的光。」（賽43：1、42：6），使我深信我是屬祂的，主已親自點召我。

如今在華神裝備，主叫我的眼目仍要盯住未信的人。我每每說：我不會，但主你會，求你賜下話語，讓我藉著你的恩典，將坐在死蔭裡的人，引到平安的路上，讓他們跟你重新有和平的關係。主在前頭行，我緊緊跟隨。我不孤單，因為有主，有愛我的先生、孩子共奔天路，彼此激勵，直到那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