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3月4日，我接到電話告知繼母病危，第二天家人從各地陸續飛到日本。繼母罹患失智症已經十多年，不能言語，四年前惡化導致不能走路，爸爸不得已將她送進養護中心。雖然繼母的狀況不佳，我們對此早已有心理準備，但聽到她病危，心裡實在擔心與不捨。

晚餐時爸爸告知兒女及孫子們，說明繼母這幾天精神很不好，無法吞嚥進食，點滴也打不進去，因此養護中心已開立病危通知。兒孫們對此心中不免疑慮，認為養護中心就應該想辦法，幫繼母把管子插進去，為什麼要開立病危通知？但是大家看著爸爸憂愁的表情，沒多說什麼，心想明天去養護中心見到繼母再說。

 

主愛不離不棄

 

我知道人體感官中，聽覺是最後消失的，因此去養護中心前，聖靈提醒我要預備詩歌唱給繼母聽。養護中心的人員知道我們會前來，因此特地為繼母安排了一間單人房。剛進房時，繼母對家人的探訪沒有一點反應，她的眼睛總是緊閉著，無論爸爸怎麼輕拍她、呼喚她，都毫無動靜。我看到爸爸失望的表情，便說：「我們來試試音樂治療吧！」或許因為我曾經是專業的臨床護士，爸爸讓我一試。

那天的詩歌是《主愛不離不棄》，大夥兒孫們都很捧場在旁齊唱。沒多久，繼母突然張開眼睛，爸爸開心地叫著她的名字，撫摸她的手，一併跟著唱詩歌—主愛不離不棄。頓時間，病房裡充滿了喜樂與盼望。

 

爸爸不給插管

 

我和弟媳以及爸爸想知道繼母的身體狀況，一方面很疑惑養護中心為何不給繼母做積極的治療？中心裡的一位行政人員是繼母的外甥，他表示可以送繼母去醫院插鼻胃管或者打點滴，然後再帶著管子回來。爸爸聽了很著急地回答：「插了管子或打了點滴就很難拔除了，那麼她會很痛苦，我不要千代子〈繼母〉受罪！」看到爸爸如此堅決，大家都沉默了。我問表哥，倘若病人不吃、不喝，也沒打點滴，生命還可以維持多久？表哥回答：「大約七到十天吧！」如果插管呢？表哥說：「這很難講，也許四個月。」既然大家已經知道爸爸的想法，因此家人們決定好好地珍惜最後這段陪伴繼母的日子。

 

養護中心禁止傳教

 

隔天，我們又去探望繼母。途中，爸爸跟我說日本的養護中心禁止傳教，言下之意，不准我再唱詩歌。剛進病房時，繼母仍是雙眼緊閉、嘴巴開著，任憑爸爸貼近她的耳邊說話都沒有反應。當我們正準備離開，姊姊說：「今天怎麼沒唱詩歌？」爸爸還是那句話「日本的養護中心是不准傳教的」；姊姊說：「門關起來唱，不用管別人。」當時，我很佩服姊姊的勇氣，並開心地唱詩歌與讀聖經。繼母奇蹟式地又張開了眼睛，眼角還泛著淚珠。

遠在印度工作的弟弟，擔心繼母已經五天沒有進食，也沒有補充水分，要如何維持生命徵象？那幾天，我們不斷唱詩歌給繼母聽，她時而有反應，表情很安祥，之後，我們把與繼母的合照，透過網路傳送到印度，讓弟弟放心。

 

她得救了嗎？

 

第七天，大家同聲合唱《奇異恩典》這首詩歌。我鼓足勇氣問繼母，是否願意接受上帝的恩典？並請她以眨眼、抿嘴或握手表示。只見繼母眼角泛著淚水，嘴角微微動著。當時，姊姊握著繼母的手，鮮明感受到已經連續七天沒有喝水、也沒有進食的繼母，用僅存的力氣握著姐姐。

 

日子到了！

 

3月29日當天，我靈修時讀聖經羅馬書八章28-29節：「因為我深信無論是死，是生，是天使，是掌權的，是有能的，是現在的事，是將來的事，是高處的，是低處的，是別的受造之物，都不能叫我們與上帝的愛隔絕；這愛是在我們的主基督耶穌裏的。」我警覺到日子近了，為了讓爸爸有心理準備，正想打電話告知，才得知繼母於當天早上七點鐘離世，原來這一切都在神的手中。

本以為我們與繼母只有十天相處的時間，沒想到上帝額外給我們恩典，在多出來的十五天中，繼母沒有插管、也沒有發燒，與親人共享天倫之樂。如今，我佩服爸爸的勇氣及智慧，堅持不讓繼母插管，因為他認為人生無常，重要的是生命的品質與尊嚴，而不是活著的時間與長短。

我要謝謝養護中心的護理人員，讓繼母在最後的日子裡，有清潔又舒適的養病環境。我也要感謝姊姊、姊夫、弟媳和姪兒持續地探望，尤其是姊姊的勇氣，得以讓繼母持續接受音樂治療。此外，我也要謝謝繼母用盡力氣，眨眼、握手及眼淚告訴我們，她已經知道我們愛她，天父也愛她。最後，我要感謝慈愛的上帝，在繼母返回榮耀天家前，可以因著人的禱告，使我們兒孫一窺上帝超越自然的全能與大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