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嘗試用自我敘說的方式描繪我的生命故事,希望在雲彩集中加入另一類書寫方式,使上帝在我身上的作為能更清楚敘述出來。我邀請一位歷史學家做我故事的第一個閱聽人,以增加此故事之效度,他是我的舊識,我的丈夫。
寫給女兒
前天,一個典型的星期天,我們期待已久的海邊單車之旅總算得以成行。當爸爸吃力地將單車架扛上後車廂時,他一面叫你把自己的腳踏車騎過來,你回答:「為什麼?」然後把腳踏車騎過來。那時我心中就暗藏一把火,我一面疼惜著年過半百的爸爸這時還在做這麼吃力的「勞動」,一面心中嘀咕著你的不體貼。後來,我叫你把一個紙袋拿來,你就一邊騎車,一邊說:「為什麼?」我沒好氣地說:「因為我們是一家人。」從你表情看來,這個答案似乎不令你滿意,但你還是幫我們將單車上架。上了車,你請我幫你打開糖果罐,我就更沒好氣地說:「為什麼?」看你低著頭,緊張地搓指甲,我連忙向你解釋「回答『為什麼』」,在這個脈絡下是何等令人刺耳,只見你一手撫摸糖果罐,好像期待這樣的對談快快結束,好讓你可以吃糖果。
午後的海邊滿滿都是人潮,你頻頻回頭,要看媽咪是否有跟上你及爸爸的車隊。偏偏騎單車技術不佳的我又載著一家人要喝的飲料及點心,我的車頭東搖西晃,後來就小小地摔了一跤,於是你更頻繁地回頭看我。你的回頭沒有不耐,好像成了一個習慣,一個期待。途中我們去遊樂場,你牽著我的手,嚷著要我跟你玩,你顯然已擺脫了「為什麼」風波,像南寮邊際的雲,老早找不到她的蹤跡。
晚上我們如期進行一週一次的整理房間,這次雖然你沒說「為什麼」,但卻一直忙著在地上把玩絨毛玩具,最後我將你的衣服丟進你的房間,這次你接到球了,火速地整理完畢。當然,你也將我的襪子丟到我的工作台上,我也謝謝你。沒想到,後來在整理書房時,你開始沈不住氣,聽到中庭其他孩子的嘻笑聲,你一直問現在幾點了?整理客廳時,你開始發脾氣,一如往昔地,我也氣不過,選擇離開現場。爸爸後來出來緩頰,催促你上樓洗澡。為了緩和情緒,我選擇去剪指甲,而不是與你一起去沐浴。正當我腦袋忙著分析今天的「情緒」,一邊剪指甲時,你一屁股就坐到床邊要幫忙我剪指甲。我的指甲實在太硬了,任憑你雙手齊下也剪不動。我也摸摸你的指甲,好軟呦,似乎不需要剪,難怪你常常用啃的,或撕的。「整理房間」風波對你好像已船過水無痕,對我卻是餘波蕩漾,所以那天換成是爸爸講床邊故事。
我好羨慕你,真的,當我還在分析自己是怎樣的媽媽時,你已選擇遺忘。我知道你不是忘記,因為八歲的腦袋一定記得住這些事件,你只是選擇遺忘。然而,對我而言,遺忘作母親的記憶怎麼這麼難?我真能選擇遺忘嗎?如果不能,又是為什麼?這些我都沒有答案,但是我知道我不想要再過這樣典型的星期天了。
我的童年—想念媽媽
小時候,我最愛坐在鞦韆上想念媽媽,看著遠方的晚霞,期待她會突然出現在我眼前。她偶爾回來,會帶我和弟弟去喝花生湯配肉圓。她說她需要工作,所以不能接我們去住。有一次,姊姊突發奇想,帶著我及弟弟去找媽媽,一路上下著雨,又冷又濕。路上我看到有個老公公標誌的麥片廣告,心想能吃到這樣麥片的人一定很幸福吧。我們好不容易到了媽媽的住處,她不在家。我們三個又冷又餓,就一起鑽到被窩裡等媽媽。弟弟意外地摸到棉被套裡有個硬幣,我們三個人就用那個硬幣買了碗麵,吃了,睡了,卻不知道媽媽何時回來。
有一次我正坐在鞦韆上想念媽媽,隔壁巷子的小男生來把我趕走,口中還嚷著野孩子。我把這事告訴哥哥,之後他吆喝我們這條巷子的孩子們出征,我們打敗他們了,暫時可以坐一下鞦韆。沒幾天後,哥哥的手斷了,說是打架弄斷的,之後我看到鞦韆就遠遠地繞道走了,我不知道想念媽媽是要付上這麼大的代價,也不知道往後還可以去那裏想念媽媽?
小學二年級時,媽媽總算把我們接回去了。但是她常常不在家,我和弟弟放學後就在院子中鬼混,直等到姊姊回來。她會熱飯給我們吃,然後再玩一次打群架的遊戲。我們玩了,睡了,不知道媽媽何時回來。第二天早上,媽媽會把我們叫去,給我們錢買麵包,那是我們一天中最常見到她的時間。我生病時也會較常見到她,較嚴重時她會買蘋果給我吃。
小學六年級時,爸爸把姊姊,弟弟及我接到日本去住。每天晚上,我在棉被中想念媽媽。雖然日本媽媽對我們極好,她每天為我們煮很豐盛的早餐,有一杯牛奶,一顆蛋,兩片土司,但是我還是想念媽媽。小學畢業時,我告訴爸爸我要回台灣,我心中感受到一股撕裂,但我想他是不會瞭解與媽媽在一起是我從小的宿願。
青春年少—她還是不在家
國中時我常獨自一人吃晚飯,有時餐桌上有食物,但經常是有錢。由於不知道家中有沒有人,我常躲在純文學書屋裏看書。雖然家裡是冷清的,但是書裡五彩繽紛的世界使我的青春期過得頗為豐富。書中世界時而澎湃洶湧,時而平靜安穩,時而令人義憤填膺,時而沈悶得令人窒息,但這些都比四面安靜的牆壁好吧。其實也不是完全都沒有人,而是媽媽在家時常常都在哭,或是抱怨哥哥不聽從管教,所以我也想要溜。我刻意週末去補習,只因為老師人很好,逾時下課還請我們吃牛肉麵,我想一群人一起吃飯,總比一個人吃飯好吧。就這樣,我慢慢適應沒人在家的日子,也開始習慣雖然想念弟弟和姊姊,而日子可以照樣過下去。漸漸地,我發現想念媽媽表面上好像不再成為我生命中的焦點,既然我得不到媽媽,我就轉移想念媽媽的需要,讓忙碌的行程及其它的人際關係填滿這個缺口,至少我以為我填滿了。
我進了護理系—另類母職的起點
由於喜歡馬克吐溫的作品,嚮往作家有豐富的人生經驗,能道盡人間的疾苦及歡樂,我選擇念護理系。我想在醫院工作可以接觸到不同的族群,可更貼近苦難的胸膛。但是這個小小的心願在照顧幾個病人之後就破滅了。
他就與許多鄉下來的老病人一樣,才幫他作一點小事,他就感激得不得了。我只是幫他清清口腔,再擦一點油,他們夫妻倆就執意要送我一個玻璃杯,再三交代我下班時要去拿。為顯我的清廉,我沒去拿。隔天,我回病房繳作業,老師告訴我他已經走了。
踏出醫院的病房,心中一直徘徊著一個聲音,他走了,不會再回來了。想到昨天我食言未依約去拿玻璃杯,他會不會很失望?他會不會在等我?還是覺得我看輕他的好意?我如果知道當天晚上他就會走,我不會去管清廉這回事,我一定會去拿那個杯子的。可是,生命的長短有誰知道?想到昨天才寫的厚厚一疊的護理計畫,有什麼用?我好心好意想在他疾病的煎熬中幫他一點小忙,但這一點好心好意卻全然抵擋不住巨大死神的噬掠?回到醫學院,看到兩隻狗在草地上曬太陽,似乎世上少了一個人與他們沒有任何的關連。走進地下室的學生咖啡屋,遠遠傳來一股煙味,播著Beetles的歌曲,似述說著這群學生的無奈及破滅的夢幻。
我原本以為我就要這樣渾渾噩噩地走完大學生涯,沒想到那一年我遇到一個小病人,一個癌症末期的小男孩。因著惡病質,他的頭大大的,顯得身體小小的,手細細的,已經不太能動了,只有兩隻眼睛還是骨碌碌地轉著。他最愛的玩具是小汽車,他的小小心願是看到「車車」在馬路上行駛。有了上一個病人的經驗,這次我可是積極得很。在取得醫師的同意下,將他穿戴整齊,戴口罩、帽子及圍巾,冒著白血球過低,易引發感染的危險,穿過長長的川堂,讓他可以坐在輪椅上看「車車」。看到他靜靜地,目不轉睛地看著過往的車子,好像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,那時我決定要作一個小兒科護士。
苦悶的護生生涯讓我喜歡溜冰,冰上的世界是虛幻的,是不踏實的,卻有一種速度的快感。社團中的人際互動是短暫的,無利害關係的,也是我喜歡的距離。有天我溜完冰,再與團友去吃冰,晚上11點回到家,發現媽媽及姊姊正坐在沙發上等我。他們盤問我為什麼這麼晚回來,我有一點驚訝,我何時從等媽媽轉變成被媽媽等?原來被等待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呢。只是我的母親還不知道,當我決定作一位小兒科護士時,我生活的重心已經從「等媽媽」,轉成我也是另一種「媽」了。
我當不成媽
我原本沒想要結婚,但因著在美求學期間信主,接觸許多信主的家庭和我想像的不一樣,開始改變我的想法。我尤其羨慕一對大陸來的基督徒醫師夫婦,經過文革,鋒芒不見了,只有兩個相依的夫妻生活。回台灣後,和上帝為我預備一個愛主的弟兄交往,但因為存著父母離婚的陰影,我一直不敢結婚。就在進退維谷時,一天我晨更時突然來了個大地震。我匆忙叫起睡夢中的母親,我們兩個緊緊地圍著一根柱子,抱在一起,好像是我在保護我媽媽。那時我心想,我若真因地震被壓死了,還不知道婚姻的真相,也沒機會作媽媽,真枉活此生。我就這樣毅然決然地脫離母親的羽翼,走向一個不確定的未來。
當我一旦想當媽媽時,那種意念是非常強烈的。不要以為看到我悠閒地坐在候診室外看雜誌是愜意的事,其實心裡是很焦急的。有一次我坐在婦產科的候診室改作業,一個學步兒搖搖擺擺地走到我面前,抱住我的膝蓋,開始啃了起來。他的口水沾滿了我的膝蓋,我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?難到要跟他說你認錯人了嗎?要不是一個孕婦走到我面前,一手就把他牽走,我還真有股衝動想把他抱走呢!她居然沒有跟我說聲謝謝,也沒有說聲對不起就把他帶走,憑什麼?只因為她是媽媽,他們什麼都沒說,只留下一個濕透的膝蓋。媽媽,一個好具特權的名字啊!
我一度以為我想當媽媽是一種「迷思」,誤以為所有女人都想當媽媽。我還作了個研究,好好思考一下呢。但是後來我發現,既使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想當媽媽,可是我想當媽媽啊!我想不想和別人無關啊!有人養兒為了防老,可是我不是啊!當媽媽的意念好像寫在我的血液裡,任憑我怎麼努力也遺忘不掉。由於我接受不孕症治療果效並不好,後來我們就開始著手領養孩子。
我真是她的媽媽嗎?
睽違已久的同事突然打電話問我要不要領養孩子?就好像是上帝派來的使者,告訴我們他聽禱告。在去醫院的路上,我找到一間教會,進去迫切禱告,要明白神的心意,那時神以一首詩歌回應我:「耶穌愛你-這世上有個千年不變的道理,那就是耶穌愛你,這世上沒有任何的逼迫患難能使我們與神的愛隔絕⋯」所以,我還未見到他,已經暗自決定收養他。
我知道這是我求來的孩子,不是我身生的孩子,我好像一直有個疑問,我真的愛他嗎?就像生身母親那樣愛他嗎?我會泡牛奶,換尿布,陪他說話,可是這些保母也會啊?我可有一個很顯著的,無可取代的母親標誌嗎?當女兒2歲時,有一天,我們一起出國旅遊。我們一行人站在電扶梯上面,女兒坐在他的小小嬰兒推車裡。沒想到在我們前面的行李車在電梯出口前被卡住了,眼看我們越來越接近後面的行李車,快被前後兩部行李車夾住時,後面的旅客大叫「危險!危險!」看看這前後兩抬高大的行李車,我就伸手想快快將女兒從小小的嬰兒推車裡抱出來,就在那時有人將行李車從前面拉開,我因此摔了一跤,女兒則毫髮無傷。那一次的摔跤,我的肋間肌痛了一個月,好像是上帝給我一個確據:是的,你是他的媽媽,因為你愛他。
媽媽難為
女兒啊,你是我盼很久很久才盼到的,可是你有點「難養」!小時候,你可以莫名地哭上半小時,一小時;到第二天會有鄰居阿姨主動慰問媽咪。我覺得你哭得好有自信,好有把握,知道照顧你的人不會因你的哭鬧離開你。每當爸爸把你抱得高高地轉來轉去,你都咯咯地笑個不停,還一面喊著:「再來一次。」你的笑聲不止震破我們多年不孕家居生活的寧靜,也震破我的孤寂童年。
媽咪小時候,婆婆常是獨自一人撫養我們,不知道我有沒有被阿公抱過?我那時也與你一樣,無論是哭是笑,整條巷子都知道嗎?印象中,當我被送到姑婆家時,我就不太會哭了,也不太會笑了。我學會把我的情緒及心願都藏得好好的,唯恐被別人發現。我學會不要盼望,也不會失望。有一次賣雞蛋冰的喇叭聲響起,我和小舅舅就一起去找姑婆,姑婆正在洗衣服,她問我們什麼事?小舅舅說他想吃冰,他得到了一角錢。我沒說話,姑婆繼續洗衣服。
但是這個哭鬧的本事到了你長大一點時就令我頭痛了,有一次你為堅持一件小事哭鬧半個鐘頭,涕泗縱橫,又踢又叫。我只好把你抱出去,讓你靜一靜。沒想到你在門外還是哭鬧了半小時,這個場景雖令人不捨,卻好像好熟悉。想到大舅舅向來是要什麼,有什麼,因為他很會鬧。但是我也看到他所擁有的東西都很短暫,卻失去母親的愛,也失去弟弟妹妹對他的尊敬。而我跟著他後面,我學到忍耐,盡量壓抑我的感受,學到沈默,因為我捨不得媽媽繼續哭泣。要獨自撫養男孩一定很累吧,尤其是當他不是那麼順服時,難怪她會流淚,任他擺佈。
原來我從小的生活就是在哭聲中渡過,有的哭聲是要人安慰,有的哭聲是在操縱人,當我什麼都不能做時,我選擇忽略。難怪,我對不會哭的孩子總是多一份憐愛,對哭鬧不止的孩子常有著一股厭煩。但是,你不是我,也不是大舅舅,只是在哭鬧上剛好觸動我的按鈕。其實難養的不是你,是媽咪心裡面的小小孩。
幼教工作也是媽
為了圓一個作媽媽的夢,想要就近照顧我的家庭,我一腳踏進我不熟悉的領域-幼兒教育。因著工作的需要,我接觸到托嬰中心。
那一天他很早就來了,拖著很大的「書包」進來,他呆呆地坐著,好像忘記自己要脫鞋。老師提醒他一下,他稍微動一下,還是沒動手脫鞋子。兩隻眼睛就盯著我看,似乎對我有所期待。我知道那是我無法拒絕的眼神,好熟悉的眼神。有一天,老師請我為他禱告,他被懷疑可能得腦膜炎。他靜靜地站著,聽我們為他禱告,不哭不鬧,一直看著地上。霎時,我覺得好像置身在從前工作的兒童醫院的禱告室,好像不曾離開過兒科病房。可是這裡不是醫院,我也不再穿白衣,我的禱告和二十年前一樣,孩子的眼神也是一樣。但變得是什麼?是外在硬體環境。不變的是眼神與心靈的碰觸。這樣說來,我的專業並不是由工作場所來決定,而是取決於我內在的涵養,及專業中不可分割的情愫。
做媽媽-一生的築夢歷程
童年的坎坷歷程令我很少堅持我要什麼,唯獨做媽媽是我一直不放棄的心願。我沒遺忘的不只是心願本身,更沒忘記與這心願相關的諸多記憶。當我奮力想要完成母職時,才發現這些記憶像是天羅地網般繞著我,我只能在縫隙中喘息。雖然在這過程中相當吃力,但是我並不贊成Coser(1974)的()論點,認為家庭之於女性就如同一個貪婪機構,與索與求。從我的經驗中,與其說母職是一種機構壓迫,不如說是一個回顧的渴望,從孩童的眼神中尋找與過去母親的連結。女人也因著母職的緣故,常常彼此連結在一起,無論是照顧專業,教養幼兒,或自己生兒育女。我有幸在這個連結中,是不孤單的,無論護理或幼教專業,我周遭的人如同雲彩適時予以協助。我赫然發現,原來我老早就是與一群「母親」在共事。
乍看之下,我的母親在關鍵時刻常缺席,以致我的母職似乎是在彌補錄影帶中空白的那一部份。但在父親缺席的情況下,我知道我媽媽的母職已經很不錯了。然而,全能神的適時介入-我結婚,我不孕,我收養孩子,我當媽媽,我也受苦。在這個敘說中,我回顧,我省思,我體諒,最後我得安慰。這才明白,在我童年受苦的歲月,至終的媽媽是我在天上的父。「婦人焉能忘記他喫奶的嬰孩、不憐恤他所生的兒子.即或有忘記的、我卻不忘記你。(以賽亞書49:15)」
:)感謝主,祂從未忘記我。我在單親家庭中成長,一路跌跌撞撞,最後掉進天父的懷抱。原本以為父母離異是我生命中苦難的源頭,後來才發現祂化咒詛為祝福,只要我願意讓祂工作。我的生命在祂手中好像是一幅拼圖,沒到最後,總是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一塊。藉著這次的回顧,我似乎看出一點端倪,難怪聖經提到我們要休息,要知道祂是神。
後 記
最後我要感謝本文的第一個閱聽人,他用他犀利的眼光及歷史學家的批判素養,提供我許多寶貴的意見。他不只挑錯別字,建議重新分段的方式,澄清模糊之概念,更重要的是挑戰本文之「一致性」。能與夫婿有類學術性的對談,是一個大膽的嘗試。這挑戰我們專業的互通性,我們角色的彈性,更重要的是夫妻間的信任度。我很慶幸我是他的太太,不是他的研究生。
參考資料
Coser, L.(1974). Greedy institutions: Patterns of undivided commitment. New York: Free